德人米歇尔从瑞士来伦敦看我,而我在伦敦的第一年只能以我那简陋的哈克尼小屋招待他。这间十平米上下的房间,设施十分破旧,米歇尔老弟估计只能忍受用床垫裹着睡袋席地而居,这样一来房间里剩下的空间就更少了。更为恼怒的是在这个房间里还时常遇到暖气断绝,楼板漏水这样的尴尬事。如果不是有篇刘禹锡的《陋室铭》以兹鼓励,我还真无法忍受这么长时间居住在那里。在米歇尔离开伦敦的那一天早上,我只能用最简单的意大利面就着番茄酱为他饯行,可谓寒酸至极。好在米老弟不是挑剔之人,而且还欣然地和我一起给房间进行了大扫除。就在这时我脑子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十年后,米老弟如果再来看我,那时我会怎样?于是这“十年有约”就这么来了。后来我们在公共厨房的餐桌上,讨论起了这个话题。我对他说,十年后的我就是三十七岁了,那时我想我一定住在比这哈克尼小屋强很多的房子里,而且我应该有了自己的家室,说不定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而且那时也应该完成了博士学位,并且有了自己的事业......那时候,如果米歇尔老弟从欧洲来看我,我应该还会做一次意大利面拌番茄酱的。这样也算是对十年的一种回味。´这时,我和米歇尔都开怀大笑。是啊,今天的我因为职业生涯刚刚起步,经济实力只容许我住在伦敦工人阶级的社区里,虽然在外人看来也算是个小白领,但其实我的很多生活指标都是蓝领的标准。于是这可爱的哈克尼陋室就是我这时的家。但一个人总会是有梦想的,这种梦想也许就是促进一个人为之奋斗的理想,我也不例外,而且我还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因为我不满足于只改变自己的生活,我想我的终极目标是要用自己的学识去改变更多的人。因此我就必须要忍受这种起步阶段的种种艰辛,我这么做了,也正在做着。
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呢?如果上帝让我健康地度过了第八个十年,我会很高兴的。当然万一要给我第九个或第十个,我也不会介意的。但不管是八个还是九个,其实也算不出我们手上的十个指头罢了。因此十年之约应该是很慎重的。想想十年前,我刚刚摆脱了昏昏噩噩的高中生活进入了昌大,开始了与建筑学的缘分。那一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五十周年;那一年,刚刚参加完大学生军训的我,骑着自行车穿着解放军的作训服在一家国旗店里买下了一面五星红旗。这面旗帜,就成为了我这十年来最庄重的契约:她,一直伴随着我度过了五年的大学生活;她,随我来到多瑙河边与我一起漂泊维也纳的街头;她,见证了我在瑞士红歌山的奋斗生活,并鼓励着我求学的决心;她,一如既往,仍然在我的哈克尼小屋里默默地注视着我。渐渐地,这十年的生活就这样走过来了,想想十年前,我也不曾想象过今天的生活,能够从并不发达的中国内陆走到引领时代脉搏的英伦热土,如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颇有长长扬子江,千里泻黄洋,训练兼修养,十年国自强的气势。但那毕竟是过去的十年了,未来的十年还等着我呢,新的十年之约又该如何完成呢? 答案我自然不得而知,但求索之路仍然漫漫。十年后的今天,我只能对它报以憧憬与期许。
十年,十年;无数落花化春泥,多少折柳恨别离;花草争朝夕。
十年,十年;青年壮年步暮年,又见人间复人间;时过且境迁。
十年,十年;先予修身与齐家,尔后治国平天下;胸怀我华夏。
十年,十年;轻轻弹指一挥间,人生得来几十年;策马须扬鞭。
平原
二零零九年元月十三日
于哈克尼小屋,伦敦家中。